火红的太阳盘据在天空最高的位置,释放出无比强烈的高温。腾腾热浪从地平线的尽头翻滚着涌来,把远处的风景扭曲成难以辨别的模糊图画。地面干得看不到一丝潮湿。赤脚踩在坚硬的沙石上,可以清楚地听见接触面上传来的“哧哧”声,还能闻到生肉被瞬间烤焦出的糊臭。
十几个衣服破烂,神情疲倦,皮肤粗糙得像沙子一样的女人。在几口用钢架吊离地面的大铁锅前忙碌着。她们用木桶打来井水,清洗着从荒野上挖到的一些植物根茎。两个上年纪的老妇扛着一口袋粗面在几口锅中顺序倾倒入相同的份量。颜色像锯末般泛黄的面渣,很快煮沸变成喷吐着泡沫的糊浆。几块像岛屿一样的骨头,孤零零地矗立在面糊中央,它们的表面被别得非常干净,某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清晰的牙印。显然。它们已经在汤锅里被煮了很多次,而且极有可能被继续熬煮下去。
被布幔撑起的凉荫下面,坐着三个穿着细布袍服的老人。他们赤着脚,坐在一张细软柔和的厚毛毡上。一只用红木制成的漂亮茶几放在他们中间,上面摆着一套精美的细瓷茶具,杯中的红茶汤色纯净,香气浓郁。六个手持枪械的粗壮男子守卫在帐篷四周,肌肉达的脸上写满了傲慢和冷酷。
同样都是流民,因为身份和地位不同,有的必须忙死累活,有的却能轻松惬意地喝茶乘凉。这种事情在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
看着十几米外挥汗如雨的女人们,坐在左边的老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带着说不出的舒服感慨道:“水质甘甜可口。整整六年了,这是我喝过最好的茶。”
中间的老人看上去年纪大约有五十来岁,精神星钦的他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一带的地下水量非常丰沛,现在开始耕种也不算晚。今年土豆的收成会很不错。司契夫、潘苔莱,流浪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可以有一个稳定的家了。玛特梁娜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烂货,但是这一次,她至少做了件好事。”
右的潘苔莱头已经全白,却拥有在他这个年纪极其罕见的强壮身体。他把衣服袖口高挽在手肘以上,肌肉扎实的胳膊用力杵着盘曲交叉在毡布上的膝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隐月镇所在的方向,瓮声瓮气地说道:“科尔尼洛夫,我觉得你未免有些过于乐观。古老的旧时代有句蒋语:“一山不容二虎。”你觉得,那些人会同意我们在这里扎营吗?”
科尔尼洛夫双眉挑了挑,把刚刚端起的茶杯又重新放回盘子:“冲突肯定不可避免。他们不可能退让,我们也不会。”
“我仔细观察过那介。小镇。”坐在左边的司契夫说出了自己的担书:“他们拥有完备…“二示系,武装程度也很高六我们根本无法与!相“那可不一定,小
潘苔莱狞笑着挥了挥拳头:“你大概忘了,我们可是带着不少宝贝。那东西比任何武器都要管用得多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那东西
科尔尼洛夫站起身来,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玉米地,淡淡地说道:“我们需要的,只是一块流着甜水的土地。这里很大,非常广阔,没人能够独占。你死我活的争斗其对谁都没有好处。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邻居,共同在这里生活下去。
按时对耕地进行巡查的武装小队,把驻扎在小镇东南方向的流民营地坐标,报告给了镇内的管理者。对此,林翔显得非常平静。
这片荒野实在太大了。
地下暗河的水量,足以供应七百万人的消耗。如果不是顾及土地被污染,必须以区域轮耕的方式,在一定时间内进行更换的话,整个灌溉区内的粮食产量,将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天文数字。
隐月镇上的人口很少。加上六名几天前刚网从爱玛城退休的老雇佣兵。全镇居民总数也仅有两百出头。想要用这点人数控制附近的荒野,无疑于痴人说梦。
林翔并不拒绝外来的加入者。只要不是劫掠成性,凶恶残忍的暴民。任何流民群体都可以在附近扎根定居。荒野上的流浪者非常勤劳,他们极为珍惜拥有干净水源的聚居地。正常情况下,一块土地上的农作物产出,可以养活很多人。如果有足够的流民群在附近形成附庸,形成稳定的产粮基地,隐月镇就可以解脱繁重的农耕劳动,把有限的人力转移到别的方面。镇后的山脉有充足的石料,依靠大量卡车组建的运输队,可以在周边几大城市和聚居点之间进行资源交换。假以时日,驯化中的畜群还能随之产生品种繁多的贸易商品,达的农场种植也能催生其它附属产业。作为区域核心的隐月镇,受益无穷。
林翔甚至考虑过与这支外来的流民集团结盟在下一次播种季节来临的时候,以隐月镇出动机械挖掘,对方进行中、后期管理、收割的合作方式,共同对荒野进行开。那样得到的粮食数量远比小镇自行耕种要多得多。无形当中,流民族群也会因为利益的关系。与镇紧密捆绑在一起。
除了单纯使用人力劳作,流民没有任何交换优势。隐月镇则不同,便捷的运输方式和密集的全民武装程度,使他们可以自由往来于各个城镇之间进行贸易。盐、布料、武器、油脂。流民需要这些东西,在耕地和水源得到保证的情况下,他们会用比平常更加高昂的价格进行需求兑换。
只要在这片有水的荒野上牢牢站住脚。就能在未来控制一个庞大的商业流通网络。甚至可以展成为像索斯比亚和费迫南德那样的大型机构,拥有自由行货币的权力,在荒凉的辐射世界占据牢不可破的稳固地位。
流民当中很少具备这种拥有战略眼光的人。新生代人类虽然继承了旧时代人类的智慧,却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将它们一一实践。饥饿、干渴、安全。他们像远古时期的游牧民族一样,按照雨水和冷暖季节交替,在荒野上往复奔忙迁移。或许也会有人看穿货物交换带来的巨大收益,可是在没有稳定产出源头和运输方式的前提下,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虚的幻想。他们只能按照旧有的经验,以自己曾经和那些固定聚居地打交道的模式进行思考。
在策报复的玛特梁娜和阿尔泰斯基族群的三位长老看来,水源和耕地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之拱手让出。他们甚至在修建营地的时候,就已经按照防御模式,把守备火力最强的一面指朝隐月镇方向。却从未想过,事情会朝着自己意想不到的方面展。
地球每天都在转动,所有的事物都会因为某个微小的变化,进而产生、演化出无数种结果。玛特梁娜这只老蝴蝶煽起的风向,的确在按照她所预计的方向扩大着。但是无论充满善意的林翔,还是保有戒心的阿尔泰斯基族群三大长老都没有想到。隐月镇和流民在荒野上的相遇,会给这个世界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茫茫的夜色,给苍凉的荒野披上一层黑暗的面纱。
一群挥舞着芟刀的黑影,在玉米地里慌张地忙碌着。他们砍倒一颗颗已经长出穗包的玉米杆茎,用绳索飞快捆绑在一起,像旧时代潜入山林中的偷猎者一样,兴奋异常地拖拽着自己的收获物,悄悄返回了流民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