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从那一大团五颜六色的华中探出脑袋,“母后说媳妇儿是追回来的,还说女孩子都喜欢花,所以我就买了京城里所有种类的花,你喜欢吗?”
“喜欢……”
月白眼睛亮了几度。
“……个鬼!赶紧给我拿出去,我闻着这个味要晕过去了!”
门被用力摔上,那一团姹紫嫣红的花被风吹落了好几朵。
作为太子殿下,月白并没有因为一次小挫折就放弃,接连骚扰了齐明好几天。
齐谦看不过去,让皇上把他抓了回去。
再见已经是一个月后,皇后娘娘办赏花宴,邀请了不仅邀请了各府夫人,还邀请了各府公子小姐。
齐明当然也被邀请去了,她可对那些大多数叫不出名字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听那些皇后和夫人们聊天也觉得没趣。
她身边倒是有很多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小姐,可是他们一个个都避开她,她跟他们玩不到一块。
好无聊。
父亲没来赏花宴,齐明左右看了几眼,偷偷地跑出来透气。
突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月儿!”
齐明身子一颤,转身怒瞪着身后跑来的那人,呵斥道:“你喊什么喊啊,我不是说了不准在外面叫这个吗?”
“月儿,我就知道你会无聊跑出来,所以特地在这等着你。”
“有什么话赶紧说!”
齐明语气很差,脑袋也别到一边不看他。
可是余光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一个月没见,怎么感觉他哪里不一样了?
是头发长了还是长高了?
不过一个月他都没有过来,之前过的话果然是假的!
大骗子!
明知道齐明生气了,月白却一反常态,没有嬉皮笑脸地哄她,而是严肃着一张脸,就跟第二个齐明一样。
他说:“月儿,我以后会敬你,爱你,相信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你愿意做我的妻吗?”
话落,他想了想,又急忙补充道:“当然,那是在你及笄之后。”
齐明惊呆了,心“扑通扑通”狂跳,脸热热的,感觉脑子都不会转了。
看着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她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
“月儿,你答应吗?”
“嗯……”
“太好了月儿!”
“这些谁叫给你的?”
“是我的太傅,月儿。”
“在外面不准叫月儿!”
“好的月儿,没问题月儿!”
“……”
齐谦发现,太子那个臭小子又来了,而且自家宝贝女儿还不赶人了,他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齐谦觉得不对劲了,拉着齐明到了书房,问她怎么最近和太子这么亲近。
“因为我答应他了,以后嫁给他。”宝贝女儿说话理直气壮,既然以后要嫁,亲近一点有什么关系。
“什么?”齐谦傻眼了,这什么时候的事?
“好了爹爹,你不要为了这种事情找我进来,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呢。”
说着,小齐明双手背在后面,慢慢走出了书房。
齐谦以为他们两个小孩子只是说着玩,那种小孩子的约定一点力量都没有。
可他没有想到,过了几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但没有疏远,反而越来越亲近,他发现自己女儿看那小子的眼神是真的——爱慕!
那臭小子看她女儿的眼神也一样!
齐谦发现之后真是气得不轻,他女儿才十二岁,就被狼叼走了!
可是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没过两年,齐谦到南方赈灾,却被左相季能算计,在回来的路上被土匪乱刀砍死。
葬礼上,披麻戴孝的齐明没有哭,直到月白来了,她才扑到他怀中,哭了个天昏地暗。
齐谦下葬后,齐明便上任成为了新的右相。
在朝堂上,她表现的平庸,一点也没有父亲齐谦的才华,皇帝对她也渐渐失望。
倒是太子,说话针针见血,建议也是别出心裁格外好用。
太子的声望越来越高,其他的皇子在背地里谋划着篡位。
像是提前知道一样,逼宫当天,那些皇子的兵连城门都没能进,就被击败在城郊。
连那些联合皇子谋反的官员都被一一揪了出来,众人都夸赞太子神机妙算。
月白听到这些夸奖,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是齐明再帮他,齐明比她的父亲齐谦还要厉害。
皇上因为这事儿生气,气病了,病来如山倒,太医都隐晦地说撑不了半个月了。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皇上就断气了,走之前留下了圣旨,他死后让太子当皇帝。
月白这个皇帝当得名正言顺。
当时朝堂上的官员有一大半都是逆党,被清理掉了。
右相一派群龙无首,左相一派在那个时候几乎是朝堂上的霸王。
权利失衡,月白想方设法让它平衡,可是毫无办法。
在他身后的齐明也用尽力量,在朝廷上展露锋芒,之后一天之内,她遭到了数次暗杀,伤了右手。
月白心疼她,让她不要再帮他,他会自己想办法,
她拗不过,只能暂时收起锋芒。
她一直在等月白想到解决的办法,结果月白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那个平衡的办法就是,他娶了一直中立的林尚书的孙女,那个一直爱慕着他的女子。
林尚书的孙女一入宫就成为了皇贵妃,并且后宫只有她一位。
因此,林尚书愿意出来帮助皇上平衡朝臣的权利了。
“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吗?”齐明看向案前的月白,脸色坚毅,眼中闪着泪花。
“月儿,你听我说,我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就算我娶了她当皇贵妃也不会影响到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皇后的位置永远留给你。”
“所以,在我进门之前你就给自己娶了个妾挡我的路?这就是你所谓的尊敬我?”齐明冷哼一声,眼神越发阴翳。
“不、不是这样的,月儿……”
“够了,你爱娶谁娶谁吧,我不管了!”
齐明跑了出去,却撞见了画了桃花妆,提着精致三层食盒前来御书房的皇贵妃。
“唉,齐大人,跟皇上商量朝廷上的事吗?”
提到皇上的时候,林斓用手绢遮了遮唇,露出少女羞涩的笑容。
“对,已经谈完了,皇贵妃娘娘进去吧。”
见到林斓脸上那抹刺眼的幸福的笑容,随便说了两句就转身离开。
齐明心烦意乱,狠狠地在受伤的手捏了一下,感受到那股刺进心里的痛,脸色白了几分,走路的姿势才与平常相像些。
月白追了过来,却只能看见齐明渐渐缩小的背影,以及一脸羞涩地看着他的林斓。
这个皇贵妃刚刚娶回来,他还要依仗她的祖父,不能随便晾着,只能笑着拿过林斓手里的食盒,带她进了御书房。
第二天上朝后,月白将齐明叫到了御书房。
月白深深地看着他的月儿,却被她的眼神刺到了。
那目光恭敬中带着冷漠和疏离,没有了之前的爱慕和亲近,仿佛真的只是他的一个臣子。
不,比那还不如,那些臣子们对他多多少少也会有些谄媚,可她……
没等他混乱的脑子冷静下来,齐明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跪在了地上。
“陛下,请你责罚臣昨日对您出言不逊,没有您的允许擅自离开。”
“不,没有关系,是朕的错,你快起来……”月白真的慌了,他伸手去扶,却被躲开了。
“这样陛下就是原谅臣了。”
“对,快起来,快起来。”
齐明站起来,又道:“既然这样,皇上肯定还有政务要忙,臣就告退了。”
“月儿……”
“陛下,臣告退了。”齐明语气强硬,垂着头不看月白。
她的心也很痛,很痛,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这件事上低头。
“朕知道了,月儿……不,爱卿下去吧。”
她走后,月白靠在案边,垂着头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受到伤害……
月白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质疑,再后来,他开始后悔,深深的后悔。
无论他怎么忏悔,怎么挽回,齐明对他都只是君臣之间的距离,不愿意再亲近。
虽然她也和以前一样,将在背地里跟他提意见,但全都变成了书信,不再是面对面地交谈。
连书信中的语气也恭敬到让人跳不出毛病。
终于有一次,他带着桂花酿到右相府,极力说服她和自己喝一场。
她犹豫一阵,答应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倒了酒就喝,直到微醺。
月白脸微烫,看向脸微红,眼神迷离的齐明,问道:“月儿,为什么你要这么疏远我?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我真的,很想很想娶你为妻……”
他的声音原本就温润,喝了酒之后带着一丝丝醉意,又压低的嗓音,听在齐明耳中该死的性感。
齐明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皇上,你醉了,臣让人送你回宫吧。”
语气依旧恭敬中带着疏离。
秋夜的风很凉,一吹,就让月白的酒醒了大半,那一阵风吹进了他的心里,冷彻心扉。
“朕知道了。”
这次喝酒后,他收到的第一封齐明给他的信,一打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纸皱了,那是水渍……
是喝茶的时候不小心,还是……泪水?
水渍不止一点,几乎布满了整张纸,落款也有些歪歪扭扭。
光看着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他就能想象到她写信时是什么样子,一定很痛苦。
这样的认知让月白又心疼又庆幸。
她还是对他有感情的,只是忍着而已。
政事变得繁忙起来,边境不断有战争发生,他忙得焦头烂额,连好好和齐明说一次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齐明倒是让人带了许多信件,上面的建议依旧很实用,信纸上皱巴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等到边境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月白总算是有机会找齐明谈一谈了。
可就是这一次,让齐明和月白之间的联系断得只剩下了一丝。
他们因为林斓发生了争执。
争执间,齐明踩到了一颗石子,摔倒了。
她失忆了,失去了和月白之间亲密的记忆,失忆后的齐明完全变成了一个忠诚的臣子,也没有再写过信给月白。
月白绝望了,为什么老天这么捉弄他?
绝望之下,他发现齐明变了,她和季天阳的关系变得暧昧。
他知道那些世家公子之间都在传,季天阳是断袖,喜欢的是右相齐明。
这个消息让也月白很震惊,让他从来没有过地慌乱。
齐明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了,她又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会不会真的被那个长相俊美的季天阳用花言巧语给骗了?
着急之下,月白不顾齐明的想法,开始试探,试图将他们的关系变回之前那样。
如果不能……也至少要……暧昧。
可是这一次,齐明也没有让他得逞,几乎是他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就跑了。
跑了……
被刺客放暗箭伤到的时候,他心里是兴奋的。
他受了伤,她肯定会伤心过来看他。
肯定会。
她确实来了,可他又被刺客刺杀了。
这一次,他没能看见她,没能睁开眼睛。
她在千里之外的战场。
他的魂魄从身体里飘了出来,往战场的方向飘。
大概是没有了身体的束缚,他用了两天随着风飘到了战场。
他终于看见了她,她仿佛不是一个文臣,文韬武略,有勇有谋,显得十分自信。
后来,他的死讯也传到了。
她吐血了,晕了。
她暂代了皇帝的位置,这真好,他这个皇帝本来就是靠她撑起来的。
后来她打了胜仗,杀了季能,可他却无法去拥抱她。
再后来,他被一个墨衣男子发现了,没有回过神来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的月儿在房里,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伸出手,终于碰到了她。
“月儿……”
月白子嗣,也没有兄弟叔伯,齐明在众人的拥护下成了真的皇帝,也恢复了真名,有史以来第一个女皇帝。
王朝在齐明月的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说起皇帝都是一片称赞之声。
齐明月这辈子除了政事上的有为,还有她与皇夫之间的爱情故事被人赞颂。
她当了皇帝,却只有一个皇夫,与王夫育有一个孩子。
这个皇夫十分低调,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众人面前,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很恩爱。
齐明月从来不舍得皇夫受苦,就算是大臣说了几句皇夫的不是,她也会立刻反驳,然后扣那个大臣的俸禄。
自此朝上没有人再敢评论皇夫的是非,连“选秀”都没有人敢提及。
齐明月这个皇帝做得很成功,被成为皇帝的典范。
她百年归老后,葬到了随意修建的陵墓里。
下葬那天,陵墓外面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
众人纷纷让开身子,老人从中走到了棺材旁。
棺材打得很大,就算是两个人也很宽敞。
这是月白特地吩咐的,他打开尚未钉上钉子的棺材板,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同样不再年轻的面庞,然后抬脚,跨入棺中,慢慢躺平。
棺材盖子被盖上,敲钉子的声音透过棺材传入月白耳中。
他搂住齐明月,在她耳边轻声道:“月儿别怕,等等我,我这就下来陪你,就像我们这几十年一样好不好?”
没有回音。
棺材被放到陵墓里,旁边摆放着众多皇上和皇夫之前使用过的碗筷,家具,一点也不像是陵墓,反而像是温馨的家。
陵墓被土填满,埋葬了千古女帝,成全了一对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