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紧随西凉军其后的是楚江南一众带领的江东军,他们背负着妻儿家人的血仇,带着赴死的决意,一如那些当年渡江北上的刀客,他们的刀从出鞘那一刻,到他们死去之前,便再也没有停下的可能。
从城墙之上飞身而下的花非昨等人,也再也没有半分顾忌,体内的灵力不惜损耗的肆意挥霍而出。
剑影、灵光或是恶蟒蛟龙各种灵力演化而来的事物自他们的体内吞吐而出,飞速的冲入敌军的阵营,收割着一片又一片的性命。
本已战至精疲力尽的穆归云与司马长雪二人见着情景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些什么,他们凭空生出一些气力,将杀来的敌军尽数逼退,身子一撤退到大军之中。
他看向正召唤出一条蛟龙恶蟒的花非昨,满是污血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二人对视一眼,虽无言语,但却明了了彼此此刻的心意。
“有花兄作伴,黄泉路上想来是不会孤单了。”穆归云这般言道。
“惶惶人间数十载,能与诸位同赴归路,也不枉这人间走上一遭。”花非昨也笑道,沉着如他,少有这般豪言壮语,但此刻言来,想是已蒙死志。
“岂能白走?”一旁的侯如意双枪如龙,一招便洞穿了数十人的胸膛。
“师兄若是怕寂寞,那我便再去为你取些亡魂作伴!”侯如意的一袭白头此刻已然染头了鲜血,他手中的长枪在身前舞出一道枪花,身子一顿,便再一次杀入了敌营。
而此刻,嘉汉郡的城头,便只余下几位敲鼓的士卒,以及古羡君与苏曌二人。
这并非古羡君的本意,她虽是女儿身,但却从不缺乏当属于自己的勇气,此刻就连那曾经在天岚院中只会扫地做饭的陆如月,此刻也领着蜀军浴血奋战。
古羡君何尝不想如此。
但花非昨却告诉她一件事情,或者说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让她呆在了嘉汉郡的城头之上,看着他们厮杀,却没有出手。
“苏曌,她叫你娘亲,她来自未来,所以再将来,你还会与长安相遇,而他是我们的希望,从苏曌遗失记忆前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知晓的是,长安在未来会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当然也可能因为某些我们不知晓的原因走上一条我们所不希望看见的路。但他确实还活着,也会与你相遇,苏曌现在的存在便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你得活下去了。”
花非昨的话无疑戳到了她的心坎,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曌也似乎是默认了花非昨关于未来的猜测,在那时沉默不语了下来。
古羡君在几经挣扎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下城作战的念头,她并不是贪生怕死,她只是害怕若是真被花非昨所言中,未来的苏长安若是经历某些变故而被愤怒所冲昏了头脑,做出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她害怕那样的事情发生,现在的苏长安已经够孤单了,在他的那些故人都战死之后,他又当如何自处?古羡君不想让他那样孤单,无论未来会怎样,甚至无论苏曌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她都想陪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同承担这一切。
于是,现在,她立在城头,看着城下那一场厮杀,看着一个又一个她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倒下,心底五味陈杂,而一旁的苏曌似乎是感受到了此刻古羡君心头的起伏,她用力的抱着她,试图温暖她的内心。
......
司马诩的大营之中,那位龙袍少年负手而立,他看着那群如同野兽一般杀出的江东大军,看着那首当其冲,冲锋在前的少年,眼睛忽的眯了起来。
虽然数年不见,但他还是记得那少年,算起来,那应当是他的孙子,如果没有记错,他的名字还是他给他取得。
“夏侯明。”他低声说道,神情愈发恍惚。
“看着自己的孙子如此英勇,陛下是否觉得很是欣慰?”司马诩也在那时走了过来,站在龙袍少年的身边这般问道。
龙袍少年却并不答他,反而转过头看向司马诩,意味莫名的言道:“爱卿的女儿也很是不错,当真称得上是巾帼不让须眉。”
“女儿?”虽知司马诩闻言却是哑然失笑,“我可没有什么女儿。”他这般说道,对于龙袍少年的反讽嗤之以鼻。
这样的反应倒是出乎了龙袍少年的预料,他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世人都说我夏侯昊玉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看来,倒是世人误解我了,若论无情,爱卿你居首位,寡人屈居第二。”
“陛下若有心思说笑不若快些派你那些走狗上场,拿下这些杂鱼。”司马诩冷哼一声,这般言道。
虽然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悲喜难辨,但那龙袍少年却敏锐的从中听出了一丝异样,但他却并不点破,大手猛地一挥,十一道周身弥漫着磅礴气息的身影便在那时自他身后的阴影处走出。甚至无需他多做言语,那十一道身影便已然如流光一般朝着那战场之上飞射而去。
龙袍少年在那时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位还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夏侯明,然后,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摇了摇头,感叹道。
“如此英勇。”
“如此无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