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着眼睛等啊等啊,终于等来了人,但却是个陌生面孔,他一直紧盯着对方,一旦对方有任何对他不利的举动,他就会立即反扑。他从来只相信自己,只有自己才不会伤害自己,也是这一信念救了他无数次,以至于他更加难以相信别人。
就算是……她,他也难以相信。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救了他或许出于善念,但如此照顾他,必事出有因!
可是一天一天过去了,她会不定时的来看他一眼,跟照顾他的小厮问一下他的情况,却不跟他说什么,也没有询问他什么,让他心里的疑惑一点点累积,直到积累得太多终于忍不住了。便跑出去找她,想问问她,救下他打算要他做什么。然后就看见她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对面坐着一个男子,而那个叫彩霓的女子站在旁边。
他正想靠近些,听他们在说什么,却发现男子忽然不见了,而后自己后领一紧,被提着进了亭中。
“女君,这小子来历不明。又偷偷摸摸的,恐怕是想来偷听什么机密,留不得!”彩霓的目光扫过他。带着些莫名的厌恶。
“霓儿。”她轻轻喊了声,彩霓就住了嘴。
男子松开抓着他后襟的手,冷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才转向她,说:“轻云。你捡回来的这小子一个月未曾开过半句口,若是个哑巴,你的心思就白费了。”
原来她的名字不叫女君,而是叫轻云啊……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到了她的名字,随后才想,她救下自己果然是有目的的。
“哑巴又如何。可以修炼,将来能够自保就行。”她看向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
听着这话。却不像是有所企图的,他心里的疑惑不禁又冒了出来。
“你喜欢就好。”男子点头说道。
“女君要收徒吗?他怎配?”彩霓皱眉,看向他的目光更加不友好。
“霓儿,你最近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她的目光转向彩霓,那淡淡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但那语气里的关心还是可以听得出来的。
彩霓嘴唇翕动,最终却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站得笔直,一直看着她,没想到她是想收自己为徒。或许他的目光再过灼烈,她再度侧过脸来看他。
“叫什么?”她问道。
他眸光第一次心虚地闪了下,开了口:“没有名字。”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嗓子哑得像破掉了似的。
她神情不变,似乎对他的话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只听见她说:“那便叫星辰吧,景星辰,可好?”
彩霓一脸震惊,男子也一脸惊讶,而他,一面不解这两人的神情,一面欣然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那个时候的他,不知道男子是永安城的城主,也不知道男子是她的父亲,更不知道她的父亲叫景元。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些,也才知道“女君”的意思。
时光荏苒,十年过去,少年已长成。
“景星辰,你既然能修炼得这么快,脑子怎么也不可能笨到哪去,怎么什么都要去问女君,我就不信你自己会看不懂!”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有些气急败坏的女子,十年过去,彩霓这女人比十年前看起来要沉稳了很多,表面温柔如水,但一旦对上他,只要她不在,这女人必定没有好脸色给他。
只有她……十年时光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性格,样貌和十年前无恙。
变化最大的无疑是他了,从少年成长为青年,褪去了过去的青涩和棱角,他比以前更隐忍,尤其是她面前。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大明白。”他嘴角微微勾着,说着和神情截然相反的话。
彩霓果然又被他这样子气到了,哼了声转身回了殿内。
他收敛了笑,走了进去。
几乎在踏进大殿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正在演练剑式的她。
她依旧穿着那身象征仙君身份的黑袍,火红艳丽的绣花几乎占了袍面大半。她的每一件袍装都是黑色地质绣着朱红花纹,黑的浓烈和红的火艳结合在一起,勾勒出她纤长优美的身段,无论是静还是动,她都美得惊人。
轻云……
他内心翻腾,一种情感犹如岩浆,炙热得快要灼伤他的心肺,曾几何时,一见到她,便呼吸紊乱,不能自己。
“你来了。”她手一转,收起了剑,转眸看向他。
“嗯,我昨日修炼时遇到一点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并未将话全说出来,因为实在没必要,这样的话说得太多了,多到他只要一开个头,轻云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同样在大殿上的彩霓投来隐晦的目光,却没说什么,只是温柔地走到轻云身边,为轻云整理了微乱的衣服。在她面前,彩霓和他一样。都伪装得无比之好。
轻云转身走向大殿里唯一一张座椅坐下,一只手搭扶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往他这边摊开,接到他递来的书后便垂眸查看起他划出线的地方,随后看着那些划出来的文字给他细致地讲解。
而他在这种时候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目光从她微微扇动的睫下滑到那张浅色的唇,再念念不舍地点点下滑至小巧的下巴,然后是纤细优美的脖颈,半隐半现的精致锁骨……只有这种时候,他才可以如此隐晦而又光明正大地贪恋她的美。
喉道突然干涩起来……
眼里的她和梦里的她渐渐重合。那细腻柔滑的肌肤,晕染开来的绯红,不再清冷的眉眼。以及那微微张着的湿润粉唇,一切的一切,只要一想起来浑身就莫名颤栗,那种兴奋乃至亢奋几乎摧毁了他所有的忍耐和伪装。
他想,他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忍不下去的他终于想在自己成功提升一层实力后挑明心意的时候。海妖之战爆发了。他那时处在突破瓶颈的关键时刻,便没有去参加与海妖的战争。这场战争并没有持续很久,最终以海妖王惨败于轻云之手为结局而结束。
然后西境的弗洛教堂出事了,轻云便去了西境,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只小海妖。
这只海妖的到来,也是一系列不愉快的开始。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干掉这只海妖,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海妖入住轻云寝宫的侧殿。
轻云的注意力渐渐被那只海妖给吸引走,而他只能看着。只能继续忍着。
眼见海妖一天天长大,轻云越来越看重海妖,他终是忍不住了,便说了放海妖入海的提议,让他高兴的是轻云应允了。
那时。他想,他在轻云心里是有地位的。哪怕不是全部,但至少比那只蠢妖要高。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他给自己催眠,想要压下心里那无止境的占有欲。
在他徘徊在理智和*交接的边缘时,轻云中毒了,然后那只蠢妖找上了门来,说那毒是他下的,名叫湮灭的专门针对东境修士的毒。蠢妖说只要轻云肯去他的水晶宫陪他百年,他就交出解药。
没想到轻云直接把一身修为传给了他,然后自行散去了功力,她说她陷入瓶颈已经十几年了,正打算把他培养出来后,就散功转修另一种最适合她的功法,现在既然时机来了,便这么做了。
蠢妖失魂落魄地走了,原本以为蠢妖是回海里了,竟没想到这只该死的海妖又转回来并带走了功力尽失的轻云。
等接回了轻云,又有一大堆接手仙君之位的事情积压在他面前,不得不将时间放在了处理事情上,待他处理完一大堆事情之后,轻云早已经闭关,他的满腔心事无处发泄。
那一夜,他醉了,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
梦里,她披着满天霞彩走到他面前,素颜在霞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柔媚的韵味。
她问,你爱我么?
爱,怎会不爱,即便为此肝肠寸断,他也无怨无悔!
然后,他便见她笑了,他奢求了十年的笑容就这样在他面前绽放,她嘴边的弧度并不大,但柔和下来的唇线让他看得心砰砰直跳,尤其那双原本清冷的眼盛着点点笑意,像是缀着一颗颗璀璨的星辰。
下一刻,她倾身覆上来,那两瓣粉唇贴上了他的唇……
醒来时,床上的痕迹无不表明他做的是个什么样的梦,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春梦,可听到有人说昨夜彩霓进入过他的房间,并且待了挺长的时间后,他瞬间脸色大变。
当知道彩霓消失了后,这种心虚的表现更是坚定了他心里的那种不好的猜想,然后是无止尽地追杀。
终于有一天得知彩霓逃向了破虚崖,妄图通过虚空漩涡去到星际位面,他便去了破虚崖阻截了彩霓,彩霓怎会是他的对手,没得几招就被他打成了重伤。看到彩霓下意识护住肚子的行为,他顿时被震到了,没想到彩霓肚子里已经有了孽种,这样的话,彩霓就更加不能活下来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候,轻云突然出现,挡了他的杀招。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始终记得,那瞬间心被撕裂的感觉。
不痛,但血泪直流。
抱着她倒下的身体,他浑身颤抖,紊乱的气劲将周围搅得沙石乱舞,就连他的冠,她亲手为他带上的玉冠化成粉碎飞散。
呼吸间,华发变白发。
PS:
肥肥的一章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