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佥都御使杨镐眉梢一扬,“莫非是赔偿那花瓶的人来了?”那日他也在场,知道花瓶摔碎之事。
另一位冯大人叫冯盛明,为河南左布政,因为儿子冯铨之事来疏通关节,身为吏部文选司郎中的张凤翔至关重要。冯铨立其身后,年方二九,相貌俊秀,极其可人,称为“美男”毫不为过。
父子俩不知此事,也未相问。
魏四、费千金、刘应选被下人引入,向张凤翔行礼。
张凤翔对魏四有些印象,也已模糊,指着他道:“你,你不是那个谁的义子吗?”
“孙暹公公。”魏四恭敬答道。
“哈哈,对,是那个老太监的义子。”张凤翔大笑道。如今的他身居要职,意气奋发,一个退休老太监早不在他眼里。
杨镐跟着取笑道:“生不了儿子便收个来传宗接代,倒也省事,哈哈。”
张凤翔乐不可支,“只可惜命不好,这个儿子也是个阉人,哈哈。”
杨镐跟着大乐,冯盛明父子不似他俩般放浪,掩嘴偷笑。
费千金和刘应选心头气愤,望向魏四。魏四却没因为他俩的取笑而露怯,淡淡笑道:“张大人笑话了。”
张凤翔收起笑容,对费千金道:“赔偿的银子送来没?今日可是最后期限,若仍不送来,本官只好报官了。”
费千金又望向魏四,因为他知道魏四让他一两银子都不拿便过来,就一定可以渡过这关。
于是魏四答话:“张大人,关于那青花瓷花瓶之事,可否再商量一下?”
“关你何事,你来说话。”张凤翔怒喝。
杨镐望着魏四问道:“你是何身份,也敢说此话!”
“魏四在慈庆宫做事。”魏四答道。
“一个阉人,也敢在本大人面前毫无规矩,真是大胆。”张凤翔又是大喝。
冯盛明马上帮腔,“是啊,如今这阉人竟如此横行,成何体统。”
我好象什么也没说啊。魏四摇摇头道:“张大人若这样说,魏四也不好再说什么。”说着,那把御赐折扇已打开,微微扇动。
“摔碎花瓶,照价赔偿,本大人当时也在场,你们还敢狡辩耍赖吗?”杨镐厉声喝问。
魏四毫无惧色,“据魏四所知,花瓶乃张大人自己不小心脱手摔碎,与我们何干。千金,应选,我们走。”
“岂有此理!”张凤翔大怒站起,“魏四,你一个小小阉人,也敢出头。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吗?来人,将他们拿下。”说着大声招呼家人。立刻出来众多手持棒棍的家人阻住魏四三人去路。
“张大人,你敢动我魏四?”魏四转身走向张凤翔,折扇不停搧动。
杨镐跟着站起,抢在前厉喝:“一个阉人,怎不能动?”
魏四大笑,笑声把众人惊呆。“魏四有此扇在手,只怕你不敢动。”说着优雅地折起折扇,右手高举。
“一把折扇而已,吓唬谁呢!”张凤翔怒目圆睁,整张脸都似变形。
“他是魏四,莫非这把折扇是皇上赏赐的那把?”一个清脆的传来,是俊俏少年冯铨。
他爹疑惑问道:“铨儿,你这话何意?”
“风雨迎春归,飞雪迎春到……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冯铨将那首《卜算子》熟练地诵出,“今年春节赏梅,有个叫魏四的宫人以此首词获得皇上龙颜大悦,赏一折扇。”说着俏目望向魏四,“你莫非便是那个魏四?”冯铨自小聪明伶俐,记忆力超群,熟读诗书,有过目不忘之本领,年纪轻轻已中进士。
这少年若是女的,必是大美人。魏四心里不由赞叹他的容貌,“不错,此魏四正是彼魏四。”
张凤翔和杨镐顿时坐下。这故事他俩当然知道,只是一下子没有和这个魏四联系起来。
“铨儿,退下。”冯盛明见那两位脸色大变,慌忙示意儿子退回来。
张凤翔盯着魏四那折扇良久,冷冷地道:“你说这是皇上御赐便是嘛,万一你拿一假货来糊弄,可是欺君大罪。魏四,那把折扇可是皇上御赐的?”
“张大人和这两位大人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可以拿去辨认。”说着,魏四将折扇递向张凤翔。
张凤翔离座接过,杨镐与冯盛明也离座凑过去。只有冯铨心想魏四怎敢拿假的,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张凤翔缓缓打开折扇,然后众人都惊呆。扇面从中央齐刷刷地断成两截。
“啊,张大人,你把扇子撕碎了!”魏四瞪大眼睛大声惊喊。
撕碎个扇子算什么,《红楼梦》里晴雯撕扇子玩呢。
撕碎个扇子确实不算什么,可撕碎皇上御赐的扇子,就是不得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