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书画市场水很深呢,你懂么?莫让人骗了。”傅悦扭过脸,有点怀疑。
“没事,我们就看看,过下眼瘾,又不买。”傅悦不吭声了,也许她也一样好奇呢。
转过街角,就到了“藏宝楼”。其实藏宝楼的真名叫“福佑路工艺品市场”,它的前身是福佑路古玩地摊市场。福佑路古玩市场原在hen路以西的福佑路与旧仓街一带,鼎盛时达近千个地摊,与b市潘家园古玩市场齐名,有“南福北潘”之说。这个至今仍为寻宝人念念不忘的地摊市场,形成于上世纪80年代后期,它是当年会稽路市场的延伸产物,政府部门在对会稽路市场久冲不亡的情况下,便因势引导出两个著名的古玩市场,一是货亭为主的“东台路古玩市场”,另一便是地摊式的“福佑路古玩市场”。现在藏宝楼共设四个层面,其中一、二楼的面积约2100平方米,设固定铺位近400个,三楼为固定摊位,四楼沿袭了福佑路地摊市场的传统,每逢周六与周日摆地摊,约有300多个地摊。
方斌一手提着包,一手被傅悦挽着,在一楼的铺面间转悠,从陶瓷玉器、竹木雕刻、文房四宝、新旧字画、历代钱币,一直到老爷扇、古董钟表、美女月份牌、发黄的老照片,无所不有,真真假假,令寻宝人如醉如痴。
转到一间旧书画店,店老板亲切地迎上来:“欢迎两位。”这是个胖胖的中年人,青色绸衣,布鞋,眼镜,前额光光的,操s市版的普通话。
“谢谢!”方斌淡淡一笑。店面很雅致,不到二十平方的小店,靠里一张黑色条桌,后边一把圈椅,店中两把旧式滕椅,是让客人小憩的。墙壁上一左一右挂了四张立轴,一男一女两位老者驻足在其中一幅前,反复研究,反复揣摩,又低声交流。方斌有点好奇,松开傅悦走了过去。原来是清代女画家陈书的《马上封侯图》。方斌在江南大学作家班听过朱克承教授的书画欣赏课,加上对书画有兴趣,对才女陈书略有了解,凑拢去仔细观赏。
“年轻人,你也对这幅画有兴趣?”老头转过身,摘下眼镜,笑微微地。方斌上下打量他几眼,圆领中山装,浅色长裤,淡棕色皮鞋,方首阔面,鬓角几缕银丝,气定神闲,有种不怒自威不言自重的力量,看样子已近六旬。
“我看您和这位阿姨看得认真,想必以您的学识修养,必是好东西,所以凑过来看看,打扰您了。”方斌感觉有点冒昧,搔搔头腼腆地笑。
“那是,两位都是行家,这幅《马上封侯图》才挂上两天,就碰到了识货的。”胖店家笑咪咪地接过话,一人一杯奉上了清茶。
“年轻人,你晓得陈书?”老头端起茶,喝一口,味很正,对店家点点头,表示感谢,看着方斌笑容可掬地问,老太太笑盈盈地站在旁边。
“知道一点点,我姓方,您好就叫我小方吧。”方斌放下装满东西的大包,正好口渴,端起茶喝了一大口,甜甜的,香气浓郁,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对着店家笑笑:“谢谢老板,你这是正宗的龙井茶啊。”
“对头!就知道你是识货的,本店从来不进假货。”店家很高兴,也在趁机表白,给方斌续满茶。傅悦远远地站在后边。
“好!小方,那你说说陈书。”老头戴上眼镜,慈祥地笑。
“行!”方斌也不扭捏,“说得不对请您补充。”方斌也看过些书画方面的文字,放下茶碗慢慢说:“陈书,字南楼,号上元弟子,晚号南楼老人,zj人,好象是清乾嘉时人,我记不清了,”方斌红了脸,老头却赞赏地不断点头,方斌继续说:“陈书丈夫死得早,以子贵诰封太淑人,善花鸟、草虫,笔力老健,风神简古,其用笔类陈道复而遒逸过之。山水人物亦擅长,间绘观音、佛像等。”
“不错!不错!陈书算不得非常有名,你能说出这么多,难能可贵。”老太太雍容华贵,拍起手掌,笑容满面。
“那你看这幅《马上封候图》如何?”老头让开半步,方斌凑拢去仔细观赏,边看边说:“一株老松,斜立道旁,曲枝横出,绿针团团;其下一猴,顽皮灵动,一手攀枝一手折笔,右脚上抓,左脚下撑;其下一马,勒于老松之干,低首摆尾,长鬃斜披,似在等待主人。全篇一树一猴一马,动静相宜,浓淡得当,笔力苍遒,有陈书之风。”方斌进入了角色,摇头晃脑:“马之上,一灵猴----马上封候!题名绝妙!童趣横生,耐人寻味。”再仔细察看题款,讪讪地说:“老伯,其它我就说不上了,真假不敢判断。”
老头频频点头,与老太太对视一眼,淡淡地问:“老板,你这画肯转让么?”店家何其精明,故作为难地说:“我是爱朋友所托,寄卖的。他祖上是清翰林,这幅画是他们的传家之宝。老先生如果真想要,那我打个电话问问?”老头微笑不语,点点头。老板掏出手机用s市话嗯嗯啊啊地说了半天,放下手机对老头说:“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真品到识家。朋友说割爱与您!”
“那你开个价吧?”老头戴上眼镜又凑到了画前,显然十分喜爱。店家笑容满面,伸手摆出个八字。
“八千?”老太太追问。店家摇头。
“八万?”老头摘下眼镜勾下头问,笑容就凝滞了。店家缓缓点头。方斌吃了一惊,再次凑拢去仔细看题款,老头老太在用眼神商量。
“老板,这幅画我也想要。”方斌笑眯眯地,老板浑身舒服,以为他要竞价,笑逐颜开地说:“先生出个什么价啊?如果价格一样,那是这位老先生在前。”
方斌不说话,也伸出手,摆了个八字。
“也是八万?”店家摇摇头,“这个价,要紧着老先生。”方斌也摇摇头,老头老太还有傅悦加上店家,一起紧张地望着他:“你到底出多少?”
“我出八百。”方斌微微一笑。
店家脸一红:“先生开玩笑了。”老头老太也是精明人,从方斌的出价和店家面色的变化上,悟出了什么,微微笑着,寒暄两句,走出了店门。方斌和傅悦也跟了出来,听到后面老板在嘟哝:“侬是高手,算无倒霉。”
“小方,你是怎么看出画是赝品的?”老头老太等在不远处,笑容满面地问。
“我本来看不出,但我老师说作伪最难的是题款,名家的印章模仿好太难了,目前书画作伪中做假印章通用的有两种方法:一是电脑激光刻章;一是拍照制版刻章。电脑激光刻章是先将原印谱扫描到电脑上,然后通过电脑处理,将信息传递到激光刻章机上,最后在有机玻璃材料的章坯上刻出原印,简称电脑章。拍照制版刻章指的是运用印刷制版的原理,将原印谱拍照下来,然后通过特殊的化学药剂,在铜板或锌板上腐蚀而成,简称制版章。这两种方式做出的印章比以前的更能以假乱真。但是,这些印章也有破绽,有些塑料、树脂材质的印章会收缩;而金属材质的印章太死板。再就是这些印章都是模子里出来的,不自然,刀痕没有了,缺乏金石气。仔细体会,能够看出破绽来。我就是感觉印章有点生涩干硬,不自然,多了刻板的痕迹,才出言阻止您的。”
“呵呵,你蛮聪明的嘛。我姓张,你就叫我张伯就行了,那是周阿姨。”老头笑容满面,“对了,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没上过大学,张伯。”方斌腼腆地说。
“怎么?你这么聪明,没上过大学?”周阿姨很奇怪,“那你现在做什么啊?”方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她:“我现在自己做点事。”
“呵呵,在江城?搞装饰?为什么不上大学啊?多可惜。”老太看着方斌,满面慈祥。
“是这样的,周阿姨。”傅悦简单把方斌的情况说了下。
“哎---可惜了!”周老太太很惋惜,张老伯却说:“小方啊,行行出状元。这句话也说得有道理,好好干吧,我们说不定还会再见面的。”</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