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人头攒动的黑市不是个促膝长谈的好地方,西里斯不想无所作为的挥手告别。
此前一直踌躇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这孩子拉近关系,今晚异国他乡的偶遇让布莱克先生有了些别样的感触。
这是梅林赐予他的机会,西里斯认为自己不能不给梅林面子。
到底是多年的至交好友,莱姆斯·卢平很快察觉出西里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虽然对他突如其来的跃跃欲试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卢平很高兴看见好友终于决定推动停滞不前的父子关系,不再浑浑噩噩下去。
沉吟片刻后,卢平转过头来和威克多说起了闲话,为的就是给那对父子留出交谈空间。
在卢平的有意带动下,威克多和海姆达尔被一前一后的分开了。
威克多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卢平搭话,没让这场可有可无的谈话一开局就陷入冷场,对于卢平的用意心知肚明,之所以听之任之全力配合,是因为里格愿意顺从布莱克的“突发奇想”。
于是,四人二组,一前一后,开始在夜市里兜圈子。
时间还早,离夜市关门的黎明时分还有好几个小时。市场里的人忽然多了起来,也许某些巫师下了班到这儿来溜达一圈,溜达完了正好回去睡觉,既放松了神经,又不用倒时差。
魔法的便利,便利的魔法。
西里斯在逐渐拥挤的过道上默默走着,他在思索哪个话题更安全,最后他决定说点关于魔法学校的事情,至少眼前的男孩在自己的母校待了好几个月了。
“霍格沃茨怎么样?”西里斯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来来往往的巫师总在他需要树立良好形象的时候给他难堪,布莱克先生在推推搡搡中踉跄了一下。
西里斯恼怒的回头,黑洞洞的环境下,只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影和晃来晃去的脑瓜。
西里斯脸色难看的转回头,这时海姆达尔的回答传来。
“很大,很漂亮。”
西里斯不无骄傲的说:“它是世界上最气派、最宏伟的魔法学校。”
海姆达尔耸耸肩,“听说是这样。”
“……徳姆斯特朗也很气派。”西里斯嘟囔,听起来有点不甘不愿。
海姆达尔好笑的说:“您不用这样。”
“我说真的。”西里斯想了想说。“当初在木棉镇天天看着山顶那座乌压压的城堡,城堡的塔尖和天上的乌云仿佛连成一片,一个落雷砸下来就能把城堡的屋顶砸出一个大窟窿。没事干就胡思乱想,那时候总觉得徳姆斯特朗不安全。那只小猴子偏偏三句不离徳姆斯特朗,一门心思想去德校上学。”
“你们还有联系?”海姆达尔吃惊道,没想到他还挺义气,没有因为事过境迁就把人家丢脑后。
“当然,我们一直在通信。”西里斯气呼呼的说。“那小子就是块木头,怎么说都不开窍。”
“您劝他去霍格沃茨上学?”去霍格沃茨学费倒是可以免了。
“霍格沃茨不好吗?全世界最好的魔法学校!”西里斯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徳姆斯特朗有什么好,一年四季看不到太阳,一年四季都是冬天,所谓的晴好天气就是不下雪,泼一盆水出去三秒钟就能冻成冰块。你说说,它到底有什么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没讲,徳姆斯特朗公开教授黑魔法,它居然能好端端的矗立到现在,真让人难以置信。
“没有阳光,我们升起火焰;没有绿色,我们无垢无暇;没有雨水,我们滴水成冰;没有四季,我们的种子在冻土下蓄势待发。冬天已然降临,春日怎会遥远,狂啸的西风,终有一日,它将唤醒沉睡的大地。”
西里斯怔楞的听完,不解道,“你念的是什么?诗歌?”
“记录在学生手册扉页上的一段话,我们学校每一个学生都会背。”海姆达尔说。“我承认霍格沃茨是一所非常优秀的魔法学校,但是请您不要当着我的面批评徳姆斯特朗的种种不是。作为一名德校生,我爱它,就算它在世人眼里多么的不堪,我依然为我的母校感到自豪。”
西里斯的脸涨的通红,眼底迅速蹿出恼羞成怒的火焰,一直默默关注他们谈话进展的卢平顿时焦急起来,刚想上去解围圆场,西里斯的怒意率先消了下去。
“我道歉。”西里斯咕哝。
海姆达尔笑了起来,“我接受您的道歉。”
西里斯闷闷不乐,片刻后犹如挥去什么不痛快一般展颜一笑,然后俩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往前走。
卢平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至少苍老了五岁。
“他都那么大的人了,难道你打算这一辈子都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卢平转头,看见威克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再联想到他这番话,一时间难以释怀。
威克多对卢平的窘迫视若无睹,径直道,“男孩总有一天会长成男人,这只是时间问题。”
卢平叹口气,喃喃道,“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我们都需要他,尤其是哈利……”
他的不假思索,不是里格,是哈利。
显然他或者他们已经放弃了曾经可能存在过的某种希望。
威克多讳莫如深的勾起了嘴角。
***
“三强争霸赛怎么样?”西里斯一边蹲在摊位前挑挑拣拣,一边说道。
海姆达尔站在旁边看他翻找干瘪的毛膏草,“这您可问错人了,我不是选手。”
“我是说作为观众的感想。”西里斯从草堆里挑拣出一小撮。
“霍格沃茨挺好玩的。”
西里斯纳闷,“我问三强争霸赛。”
“都挺好玩的。”海姆达尔干脆一视同仁。
西里斯话接不下去了,有点气闷的转回头。
“哈利怎么说?”
西里斯刷地转头瞪他。
“怎么了?”海姆达尔不明所以。
西里斯眉心一松,是呀,怎么了,他清了清嗓子,“哈利说很酷。”
“我觉得哈利才酷呢,十四岁的选手,能载入史册了。”海姆达尔举起一根虎尾草放在眼前打量。
西里斯笑眯眯的点头,貌似对海姆达尔的说法很赞同,“是啊,酷极了。”
然后,莫名的,没话讲了。
冷场了将近五分钟,该摊位的老板一脸为难的盯着西里斯,看他挑拣完了又丢回去,丢回去之后再继续挑拣,如此周而复始。
“先生,如果您不买,请不要动手。”老板不得不下逐客令。
“我买。”西里斯丢下这句,继续埋头挑拣。
老板无可奈何,只好守在旁边耐心等待。
海姆达尔站起身,回头去找威克多,看到他在对过的摊位上和卢平就什么东西议论着,海姆达尔好奇的走过去,半道上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扶住他的肩膀,迭声道歉,一口英文和刚才一样蹩脚。
海姆达尔表示没什么,那人仿佛这才看清楚自己撞到了谁,扬起眉毛,惊讶道:“是你啊。”
听到动静的威克多转身,脸上的表情霎时如冬天般寒冷。
卢平看看一脸黑沉的威克多,没有作声。
西里斯拿着一小包毛膏草走来,挑来拣去半个多小时,买的药草连一个金加隆都不满——毛膏草老板在他身后泪流满面。
西里斯与站在过道中央的魔法先生、海姆达尔擦身而过,来到卢平身旁,小声道,“那个笑起来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家伙是谁?”
威克多赞许的暗暗点头,说不定他和西里斯能有点共同语言。
卢平定睛看了一会儿,迟疑道,“好像在哪儿见过……”
“法国最新一任的魔法先生。”威克多不咸不淡的说。
“哦,上次莫莉买的杂志刊登了他的彩页。”经他这么一说,卢平想起来了。
“魔法先生?法国人真是爱开玩笑。”西里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法国男人都死光了?”
威克多越来越觉得布莱克先生顺眼了。
卢平奇怪的说:“里格和他关系很好?”谈话气氛貌似很融洽,尤其是那魔法先生,眉飞色舞的。
“今天刚认识。”威克多叹口气。
卢平和西里斯对视一眼。
西里斯犹豫的表示,“你应该拦着他,别让他和不知底细、莫名其妙的人多接触,万一那人不安好心怎么办。”
威克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里格是他的崇拜者。”他连魔法先生的名儿都不想说。
西里斯呆了一呆,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崇、崇拜者?谁?就那什么不知所谓的魔法先生?”
威克多点点头。
西里斯和卢平见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信了。
他们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体会出了啼笑皆非的心情。
卢平转眼注视着正前方的二人,一脸的大惑不解,估计怎么瞧都没瞧出能够被崇拜的个人特色。
“那孩子的品味真奇特……”西里斯想了半天,磨蹭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他的品味很差!”克鲁姆老爷斩钉截铁,很快回过味来,立马追加一句,“除了爱上我以外。”
西里斯和卢平被老爷的大言不惭震的双双失意体前屈。
***
二人的交谈似乎告一段落,海姆达尔朝三人走去,魔法先生跟在他身后二步远的地方,他并不知道,因为他的靠近,三位男士遗憾的暂停了对他的评头论足。
魔法先生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尽管如此,西里斯还是觉得他惺惺作态;威克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卢平把他和前些年红透英吉利的洛哈特先生暗暗做了个对比,觉得单就视觉效果而言,二人不分轩轾,各有千秋。
“亲爱的”吉德罗更英俊,“亲爱的”魔法先生在气质上更胜一筹。
“贝鲁先生将和我们一起行动。”海姆达尔微笑着宣布,他的脸上再没出现刚才的光彩,眼底也没了无法掩饰的激动。
威克多见里格这样,反而没了幸灾乐祸的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