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他再次拍开我的手，冲我大吼道：“让你别管我你没听到吗？”

小止水终于肯抬起头看我，然而他的表情却让我的心抽疼抽疼。那满是血色的眼眸让我一瞬间怀疑他开了眼，然而并没有，那只是单纯的仇恨充斥入了眼中而已。

宇智波是爱的一族，而一旦失去了这份爱，心中就会产生强烈的恨。这份恨意，不光会燃烧他人，也会将自己焚烧殆尽。惩罚他人的同时也惩罚自己，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是爱还是恨。

我不希望这个孩子将来也会变成这样。

“小止水，不要这样。”我再次朝他伸出手，“叔叔阿姨一定也不希望你……”

我说出的那两个词似乎戳痛了他心中最疼的地方，他想也不想地大喊道：“少说教了，就算失去父母依旧每天嘻嘻哈哈的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其实带子姐姐你很高兴吧？我终于和你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他明显地愣住了。

悲伤愤怒到极致的表情在那一刻彻底定格，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无意识说出的话，无疑是最伤人的。

我深吸了口气，张口说道：“我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事感到高兴？失去父母的悲伤痛苦和愤怒，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了，你知道吗？小止水，那个时候，知道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指着心口，“而这里也什么都没有了，整个地被用钝刀掏空了，好像痛到了极致，又好像完全麻木了。这里的这个洞，每时每刻呼啦啦地透着寒风，冷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我好想找东西把它填上啊，却怎么都找不到。”

“我孤身一人走在街道上，只觉得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刺耳极了。为什么在我这么难过的时候，他们还能笑出来。那一瞬间，我甚至想，如果一切毁灭就好了，让所有人和我一样痛苦吧，让所有人和我一起痛哭吧，让所有人和我一起毁灭吧。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所有人都一起去死。”我没有撒谎，那个时候的我的确是那样想的。这么一想，小时候的我还是颇有点中二风范的，虽然之后就无可逆转地完全变成了逗比。这算什么，中途变异吗？

小止水瞪大眼眸，其中泛着无法掩饰的惊讶，好像完全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后，我遇到了叔叔阿姨。”

“他们并肩走着，两人都在笑，笑得真好看呀。那笑容，我直到今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应该不记得吧？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也是很正常的，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阿姨的肚子里呢……或者不在？嗯，我不记得了。叔叔阿姨看到我，停下了脚步。再然后，他们走到了我面前，问我‘小妹妹你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啊’，我不说话。叔叔翻遍了全身，终于找到一颗糖果，他蹲下|身把它放到我手里，对我说‘别哭了，我请你吃糖，吃了心情就好了，然后再次笑出来吧。你长得这么可爱，笑起来一定很漂亮’。我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眼泪，却看着他看着他就哭了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的样子真有趣，然后就被阿姨给拍翻到了一边。”

“再然后，叔叔阿姨就把我带回了这里，摸我的头，帮我擦掉脸上的泥土，给我饭吃。再之后，你就出生了，他们把你抱给我看时，你是笑着的，和他们的笑容一模一样。”

“我直到现在都经常会想，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遇到你们，现在的自己会是怎样的呢？答案是我也不知道。但是呢，但是……”

“我最喜欢你们了。”

“我最喜欢你们的笑容了。”

“是你们，”我指着心口，“帮我重新填|满了这里。”

“所以，小止水，”我直视着他，缓缓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希望你这样痛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希望叔叔阿姨，希望你们三人一生都面带微笑地活下去。”

小止水呆呆地看着我，原本紧抿着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终于无可抑制地发出了悲声。

他一头扎进我怀里，大声地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模糊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带子姐姐……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

我伸出手粗鲁地抹去脸上的泪珠，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说道：“哭吧，哭吧，大声地、竭尽全力地哭吧，把心中的悲伤痛苦一次性地发泄出来，然后……就能再次笑了。”

“知道吗？你身上最像叔叔阿姨的地方就是笑容了，所以不要觉得他们离开了你。当你每次照镜子时，就会发现他们其实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

“……嗯。”

他哭了很久很久，才离开了我的怀抱，抬头看着我，嘴角动了几下，好像是想露出一个笑容，然而，却失败了。

他带着哭腔焦急地对我说：“怎么办？带子姐姐，我笑不出来。笑不出来的话，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我摸了摸他的头：“不用这么急躁，当它觉得自己该出现时，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的。”说道这里，我话音顿了顿，“对了，小止水。”

“什么？”

“你以后……要不要和我住一起？”

他愣住了，长长的睫毛扇动间，几滴泪珠无声地坠|落在地板上。

我轻咳了声：“‘以后就让我成为你的家人’这种话说出来好像有点羞耻，但是我的确想成为你的家人。虽说我不擅长打扫，不擅长做饭，也不擅长洗衣服，还经常会把房间弄得一团糟，在学校时也是吊车尾，额……”我绝望地低下头，不说不知道，一说才发现自己居然有着这么多缺点。我耷拉下脑袋，只觉得自信心完全被自己给说没了，“不然，还是算……”

“要！”

“啊？”

他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和你住在一起，我要成为带子姐你的家人！”

“小止水……”

“带子姐在的话，有带子姐在的话……”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指向自己的心口，红肿的眼睛中再次流出了眼泪，“空了的这里就一定会再次填|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