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弼作为宁州府的执政者,有关他家的各种八卦自然从没有一刻消停过。
不论是秦良弼那位远在京城因为失子而被厉皇贵妃磋磨的有些疯疯癫癫的妹妹贤妃娘娘,还是秦良弼那位因为早产而缠绵病榻多年的儿子都是大家重点关注的对象。
贤妃娘娘距离大家太过遥远,就算想八卦大家也八卦不动,因此,那位只能算作偶尔的谈资,大家摇头晃脑的唏嘘一阵也就罢了,而秦三公子则不同,虽然他们也少有见到他踪影的时候,但是大家毕竟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对于他的一些事情还是有所了解和耳闻的。
陆蕊珠一直深受家人的宠爱,没少在外面走动,耳朵里更是灌了不少有关秦三公子的各种谣传。
其中让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对方那走一步喘三下,跑两步吐五口血的孱弱体质!
陆蕊珠从小就是一个健康宝宝,她根本就没办法想象自己如果嫁给了一个这样的人,将会被自己的闺中密友们嘲笑成什么样子!而且她也早已经受够了在宁州的单调生活,她向往京城!她想要与京城里的贵女一样,过上让许多土包子都艳羡无比的恣意生活。
这个念头早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秦家的求娶大发雷霆。
她知道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也知道自己命格特别的好,特别的旺夫!
可是她想旺的未来夫君不是秦三公子这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而是厉皇贵妃的侄儿,那浑身都仿佛散发着迷人金光的厉大公子啊!
那才是她陆蕊珠愿意与之共结白首之盟的人啊!
就在陆蕊珠整夜整夜的做着自己即将被一个可怕的病秧子抢走的噩梦时,她有先见之明的爹娘直接给她找到了一个顶缸的对象。
她的养姐,陆拾遗。
她心里高兴坏了。
也巴不得对方在秦知府家里吃尽苦头。
岂料,她那养姐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她在同一个屋檐下呆久了的缘故,居然偷了她几缕福气过去,成功的把秦三公子那个病秧子给冲醒了!
这叫她如何能忍?!
她让她那打小就不怎么待见的养姐替嫁过去可不是去秦知府家里享福,去做舒舒服服的三少奶奶的!
越想越不甘心的她干脆伙同表姐朱芯兰往那不要脸的抢人婚事的白眼狼身上狠狠的泼了一盆脏水!
可是就在她满心期待着对方倒大霉的时候,对方居然风风光光的带着夫婿回门了!
那个曾经让她倍觉耻辱,脑补起来也异常可怕的秦三公子居然、居然以一种让她瞠目结舌的形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不仅不像人们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孱弱病态,三步一喘气,五步一吐血,相反,他是她有记忆以来,所见到过的容貌最出众、风姿也最迷人的男子!
出众的……
迷人的……
只是稍微瞄上那么一眼,就让她觉得自己小心脏乱蹦的几乎都要没办法呼吸了!
陆蕊珠满眼痴迷地看着那个男人款款朝她走来。
她默默地在心里道:你知道吗?我才是你一心想要求娶的人,你知道吗?我才是那个能够让你的身体彻底健旺的人……是我那不要脸的白眼狼养姐……她嫉妒我拥有你这样好的男子垂青……才会忍不住满心的妒火对我痛下狠手……我也想与你重归于好,我也想与你重温旧梦……
只可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让我们这辈子注定只能错过彼此。
在陆蕊珠脑补的泪眼汪汪的时候,那容貌最出众,风姿也最迷人的秦三公子唇角带笑,满眼柔情地对着她那不要脸的白眼狼养姐深情款款地说了三个字。
他说:拾娘,来!
陆蕊珠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伤害了!
一通透心凉的冰水,在她毫无思想准备的时候,狠狠地浇了她一头一脸。
她全身发寒地僵立在屏风后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那声充满亲昵意味的呼唤。
其实秦三公子叫得根本就不是拾娘吧。
陆蕊珠在心里自欺欺人的想,如果秦三公子知道那个白眼狼是替嫁过去的,怎么还会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待她?
说不定,他叫的其实是蕊珠,只不过是她听错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陆蕊珠情不自禁地又把身体往八仙过海的屏风衔接处更靠近了几分。
她错估了自己的体重。
屏风承受不住她的重量。
在大家的惊呼声中,陆蕊珠以一个异常狼狈的姿态扑倒在自己的前未婚夫现养姐夫面前。
陆德正一家三口眼睁睁的看着秦三公子这个病秧子以常人都未必能有的矫健一把揽住他身边女子的腰,几个闪步,险而又险地避过了那轰然倒下来的屏风。
“啊——”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的看着养姐被自己的前未婚夫以那样一种姿态抱开的陆蕊珠在这个时候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她的小腿被屏风给压住了!
“珠珠!”都是惊恐万分的叫了一声女儿的小名。
“娘……娘我的腿好疼……”陆蕊珠这时候也顾不得在哀伤她与秦三公子的有缘无分了!
如果她因此而变成了一个瘸子的话,那么厉家的大公子绝不可能娶她为妻的,而这也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因为陆蕊珠受伤了的缘故,陆拾遗和秦承锐并没有在陆府待多长时间就离开了。
不过秦承锐那句光明正大的“拾娘”,还是把双方之间那层早就薄得透明的窗户纸给彻底地捅开了。
陆家人也从秦家的回门礼里清楚的感觉到了秦家人对于他们换女替嫁的态度。
看在孩子们的面上,这件事,他们就不再追究了,但是他们陆家既然不稀罕与他们秦家做亲家,那么……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当什么亲家往来了。
至于这门婚事,以后不论谁问起来,两家人都会统一口径的表示:从一开始合的新人八字就是陆家的养女陆拾遗,而非亲女陆蕊珠。
在朱氏手忙脚乱的围着自己受伤的女儿团团转,又是喊大夫又是叫丫鬟的时候,陆德正亲自把陆拾遗和秦承锐小两口送出了陆府的大门。
也不知道是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他对陆拾遗说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
他要陆拾遗这辈子就好好的待在宁州府,哪里都别去了。
“你好歹叫了我这么多年的父亲,这是我唯一能够叮嘱你的了。”
陆德正在说这话的时候,看见陆拾遗的眼神非常的复杂。
这样的复杂让陆拾遗心头忍不住的就是一跳。
难道……身世有问题的,不止她家傻小子,还有她?!
陆拾遗虽然没有‘真正’与陆德正相处过,但是从原主的记忆里,她已经分析出了陆德正大概是一个怎样的性格,明白除非他自己想要开口,否则她绝无可能从他的嘴里知道真相。
陆拾遗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因而,在适时地表露出自己的震惊和迷茫以后,她就一脸平静的和秦承锐重新坐上了回知府衙门的马车。
目送他们远去的陆德正脸上神情颇为复杂的长叹了一口气,“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你一门心思想着旧缘再续不管其他……却不知,时间已经把一切尽皆改变……你我……就算再怎么挽留,也回不到过去了!”
陆拾遗和秦承锐坐在回去的马车里,陆拾遗一面手肘拄窗托腮地望着外面摩肩接踵的人群,一面若有所思地问秦承锐,陆德正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既然他这么跟你说了,那么你以后注意着点也就是了。而且,你我还真可以算作是天生一对,拾娘,你知道吗,曾经我们家里也来过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给我批命说,如果我想要一生平安顺遂的话,那么就永远都不要踏足京城。”
秦承锐唇角带笑的给陆拾遗说着曾经的往事。
陆拾遗被秦承锐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回过头来,脸上表情很是认真的看着他问道:“这是真的吗?夫君?你可千万别拿这样的事骗我,我可是会当真的!”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秦承锐不解地看着她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我娘,这桩往事还是她亲自告诉我的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承锐的眼睛里闪过一缕若有所思的光芒,他挑眉看着陆拾遗道:“拾娘你瞧着似乎很在意这件事情,怎么?你很想去京城看看吗?”
“不是我想要去京城看看,而是这实在是太巧合了。”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的陆拾遗神情颇有几分躁动的皱了皱眉头,决定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的找秦阮氏探一探口风。
秦承锐不喜欢陆拾遗这眉头紧蹙的模样,恰巧他们的马车正从一家珠宝轩缓缓驶过,他连忙喊了一声停车,又亲自给陆拾遗戴上帷帽,这才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今天你梳妆打扮的时候,我看了下你的妆奁盒,里面的饰物不仅老旧还早已过时多年,可见你那养母在给你置办嫁妆的时候,并不怎么上心,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好好的去里面挑上一些新样式,如此,你跟着母亲外出做客,也不会失了体面。”
陆拾遗被秦承锐脸上那副“我给我媳妇儿买珠宝首饰那是天经地义”的认真表情所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