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兴许不知,但她却知道,白世锦这场寿宴可不是一场单纯意义上的寿宴……
月娘垂首望着打着算盘,表情一丝不苟,仔细核对账薄的女儿,低低的笑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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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乐宁城的清早里,朝阳自东方缓缓升起,将枯枝和屋顶上的冷冷秋霜不着痕迹的带走。
“诶诶!不对!再往左边儿挪一挪!”
“桌椅可都备齐整了?”
“快将宾客的名单再校对一遍,以免遗漏——”
白国公府里,一大清早的就十分热闹,下人们正在各处有条不紊的为今晚的寿宴做着准备。这样的忙碌,早在三日前就已经开始了。
午时过后,一顶官轿在白国公府前落定。
须臾,轿帘被小厮从外头恭谨地掀开,一只官靴从里面踏出的同时,一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陷入眼帘。
男人面色如常,眼底却有三分不寻常的复杂之色。
“大爷回来了。”
白福迎了上去,对白景亭行礼。
白景亭“嗯”了一声,边朝院内走去,边问道:“父亲可在府中?” 白世锦的身子在一日日的调养下,再加上心情愉悦松快的缘故,已可出府走动,近来更是经常走动于挽月馆,同风朝岬饮茶下棋。
“老爷在院子里呢,所以才让奴才在此候着大爷。交待若是大爷回府。就让大爷去秋霜院一趟。”白福面色恭谨的说道。
白景亭听罢,面上一讶。
莫不是父亲已经知道了不成?
思及此,白景亭同白福快步朝着秋霜院而去。
白世锦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晒着太阳.
天气日益寒冷起来。遇到晴好的天儿,坐在院中晒太阳吃茶已经成为了白老爷子不可缺少的日常活动之一。
“父亲,您找我。”白景亭走到白世锦身边,行礼过后说道。
白世锦靠在宽大的藤椅背上,眼睛半阖着。
“嗯。”白世锦朝着白福等人挥了挥手。
白福示意的一躬身行礼,遂领着院子里的丫鬟和下人们退至了院门外。
“坐吧。”白世锦对白景亭说道。
白景亭自寻了身后铺上了软垫的石凳坐了下来,等着白世锦接下来的话。 白世锦看了一眼白景亭身上未来得及换下的官袍。
“早朝后可是被皇上留听了?”
到这个时辰才回府。而且一身官服。
“是。”白景亭看向白世锦问道:“父亲可是听到了风声?”
“早在半月前,陛下出宫游园邀我同朝岬伴游之时。我便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只是那时卢安淼造反之事刚平,一切尚处于待定之中——”
白景亭一阵错愕。
由此看来,咸丰帝动这个心思,已非一日两日!
“我白家世代没有女子进宫的先例。乃是当下几大世家中唯一的例外。”白世锦叹了口气又道,“当年莺歌未嫁之时,陛下就曾动过纳她入宫为妃的心思,只是后来……”
只是后来白莺歌同叶六郎私奔,失了音讯,咸丰帝不得已之下才断了这个念想。
但当年,咸丰帝还是因为此事好生冷落了白家一阵子。
“可瑾瑜的性子……”白景亭愁眉紧锁,“我实在不放心她进宫。”
“那倒也不一定。瑾瑜这孩子除了有些目中无人之外,其余的倒还可以。这些年她同几位公主处的不是极好么。”白世锦口气不明,不知是贬是褒。
“父亲的意思是……同意瑾瑜嫁入东宫!?”白景亭错愕的看向白世锦。
白世锦淡泊的心性他是知道的,岂会是攀权附贵之人?
更何况白家只有白瑾瑜这么一个后人。依照况氏的打算,日后是要为白瑾瑜招婿入赘的——
“景亭啊——”白世锦微微张开了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从此次卢安淼一事上面,你也该看明白宫里的态度了。”
白景亭沉吟片刻,最终只是垂下了双眸,没有说话。
“不是为父狠心。而是事到如今,为父不得不为白家的以后考虑。我这老命一条。时日已经无多,日后这国公府要靠你一人支撑,为父只能提前将一切为你打点妥当。”
咸丰帝此次在对待卢安淼造反一事的态度,明显是在震慑各大藩王和世家,想让他们知道,同朝廷作对只有一个下场——
“父亲……”白景亭忽而红了眼眶。
“景亭。”白世锦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咱们白家,已经比不得二十年前的那个白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