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膻的铁锈味熏得人头晕脑胀,屋宇深处的那扇窗户外,太阳落山前爆发的最后一丝余光照了进来,把一切覆上惨厉的红,被血海覆盖了一样。
我迟钝的眨了眨眼睛,隐隐有些耳鸣,扭曲的视野里,站着的人和躺着人,他们被光照亮却如同置身无边黑暗。
这一刻,夕阳的光更照亮了先前模糊的那些…
侧向一边的头颅,僵硬的眼瞳已经凝固…
青紫色的脸,扭曲的四肢,暴/露在夕阳余辉下的胸腔,浮着油腻光泽的…
张了张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虚弱的呜咽声,被压迫到极限的情绪忍无可忍反弹,用尽全力挣脱禁锢,转身慌不择路逃跑。
那具恢复人类外貌的躯体,那两个做出极度可怕举动却表现得无比冷静的人,还有这幢闷热密闭的屋子…
所有一切汇合成一种致深的恐怖感,催促着我逃离。
再也不能呆在这里,会…发疯的,必须离开!必须要逃出去!
跌跌撞撞的奔跑,屋子的那扇门在前方,只余下门框的空位就如同逃出生天的希望,我极力朝着它靠近,身后有衣裳摩挲的细微声响如影随形,以及,冰冷黏腻的声音。
“小糖果小爱丽丝~”
“你能逃到哪去呢?”
他在我冲出大门的一刹那抓住了我,手臂揽在腰上半提半抱,轻而易举让我双脚悬空,湿漉漉的呼吸贴到耳边,“我捉住你了perolin~”
…………
啊啊啊!放开我!
失控的叫声蓦的充斥听觉,急速跳动的心脏带得僵硬的身体渐渐复苏,我开始剧烈挣扎,用脚向后踢踹,尖叫着抓挠他的手臂试图挣脱禁锢,“放开我!放开啊啊啊!”
紧锢着腰腹的力道强硬又牢固,我的那点挣扎如蜻蜓撼树,他任凭我踢打哭叫仍是无动于衷的带着我向后退。
已经触手可及的室外光亮正在慢慢远离,察觉到这点的我迅速放弃攥开他手臂的打算,转而极力伸手抓住一侧门框,死死抓牢它怎么也不肯放松。
室外天空是整片橘红色,灰橙的云层深处,暗红的月探出一角…
拖拽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可怕得象是要把人带进深渊,我的手指用力抠紧木质门框,浑身僵硬的盯着眼前的光亮,就象溺水者抓住稻草。
然而下一秒,眼前水波般摇曳,带着霞光的天,暗红的月,整片天幕随着水波荡漾逸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后方浮现的大片大片黑暗。
指尖抠紧的木质门槛忽的一空,失去附着物的手猛一下握成拳头,指甲扣进掌心带起触动神经的真实感。
诡异而无声的转变让我暂时忘记恐惧,停下尖叫,呆呆的看着眼前电影镜头切换般的场景。
转眼之间整片天空成了浓重的墨蓝色,屋前的院子也消失,暗下来的光线里一盏盏零星昏黄灯光亮起,剪影般的轮廓层层加重,模模糊糊的声响由远及近。
是交谈与吵闹,细细碎碎的笑语,喵咪的叫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
一座城镇在视网膜里渐渐成型,夜晚的城镇,街道边的矮小建筑物里亮着灯,寥寥几个路人行走在屋宇投下的阴影里…
…………
“小糖果小爱丽丝~”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用带着些许惊奇意味的口吻,问道,“你把我们带到哪儿了?”
“城镇吗?”这一次是那个弟弟的声音,话音落下人从后方走上前,昏暗光线里的神色看不分明,音色显得颇愉悦,“是没见过的地方,看样子离开那个特定剧情了,佩洛斯大哥你的判断确实很正确。”
“这一切可都要归功于我们的小爱丽丝啊perolin~”
“她真是个幸运星,不是吗?”
附着在耳边的声音添进几丝得意,言语间有粘滑的触感沿着耳廓慢慢划到耳垂上,蛇虫似的蜿蜒游移,他低低的哼笑,说话声含含糊糊,“你被吓着了才试图逃离我,对吗?”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小宝贝~”
“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那些事我保证你不会再遇见。”
“只要你能带我们安全脱离这座岛屿,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
低缓甜腻的音色,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渐渐的却变得忽远忽近,如同梦中人的呓语,模模糊糊无法分辨内容。
最终,所有声音被黑暗吞噬。
…………
我失去了对感官的认知接收,仿佛是被从爱丽丝的躯壳中驱离,没了任何真实存在的感觉,只余下意识在虚无中沉沉浮浮。
不是意识海,我知道,因为灵魂绑定的系统不在,这里是我的记忆深渊,被那幢屋里发生的可怕场景激发的…
梦的碎片。
…………
无边无际的迷雾深处,混沌的太阳高挂在顶部。
庄严华美的建筑群矗立云端,冗长走廊犹如迷宫,无数高贵而卑污的生物。
光太过刺眼,模糊了每个轮廓,每个身影都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小声的低语,如影随形的异样眼神。
羽翼在金色辉芒下展开,令人毛骨悚然的圣洁。
制式长靴鞋底缓慢地落在雪白云石铺就的长廊上,挺拔身躯墨黑皮制大衣衣摆无声翻卷,金色长发束成马尾,如雪皎白脸庞,精致姣丽眉眼。
哥哥…
单手握持军刀的姿势清醒冷酷,尖利刀锋切割空气,面前站立的身躯肚腹破裂,重重掉到几公尺外的地上,一蓬热血泼洒而出。
哥哥…
镜中的那张脸目光涣散扭曲,眼瞳与发色渐渐被黑暗侵染。
哥哥…
我被判定为异界入侵者,受到制裁却阴险的借用躯壳试图逃离,最后,被和双生的哥哥你放置在同一个身体里。
两个灵魂一个身体,我们开始彼此仇视。
致深致冷的深渊底部我们相互伤害,希望对方死去自己独占那个共享的身体。
我们用最恶毒的诅咒彼此咒骂,用最狞戾的恨意彼此折磨。
哥哥…
哥哥…
我们…
我们…只有爱,绝口不提。
…………
…………
悬浮的意识重新获得重力骤然堕下。
我猛地睁开眼睛,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仿佛被烧红的钝刀慢慢切割,极致的疼痛让舌尖尝到腥涩味道,眼角有温热水渍滑落。
失去过无数个昼夜的真实感,借用身体感知才能表达的真实情绪…
真是…
做了个美妙的噩梦呢~
尚未完全清醒的我,愉快的进入意识海,踹开小黑屋门,进入,一把将自家系统捞进怀里:‘我梦见哥哥了,蛋蛋。’
‘我梦见那些事了啊~本来不应该沉溺的噩梦,蛋蛋啊~如果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