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拭去泪珠,只觉自己仿若置身于荒野之中,细查周围不禁心头巨震,这正是他被师父捡起的地方。
他心思才一转动,孤苦无依之情便缭绕心头,挥之不去,驱之难散。难不成自己真是天生的孤星降世,出生之后便被父母抛弃,如此存活于世,有何意义,自绝于世之心顿时萦绕灵海之中,弥久不散。
他心境颇为坚定,不过转眼,便从这情绪迷惑之中脱开,眼前幻境自然散开。可未待他细悟适才滋味,眼前又是一变。这乃是他七岁之时,他师父昆仑飞云老道的仙去之日。陆一鸣心中顿为悲痛之情所遮,本已生出的戒备之心也沦丧大半。
好在他此前早将玉莲心灯随身携带,其放出的清心之气将他惊起醒,要不然这一关还真不一定能轻易脱身。
就这般陆一鸣在这心火之劫中,渡过了一生中情绪变幻起伏最剧之刻。自此之后又有被养父母收养的幸福安宁,初恋的喜悦温馨,恋人离去的悲痛懊悔,再有养父母被害离世的仇恨悲痛,大仇得泯的莫名快意等等不一而足。
绕是陆一鸣向来自持道心坚定,又有玉莲心灯一旁提点,也一时破灭不了心火之劫。一念平息,一念又起,彼此往复循环,无休无止。若是此番下去,点亮的心火恐怕就立刻将他焚烧成为灰烬。
而就在这幻境转换之时,陆一鸣的手却缓缓按向腰间随身的纯钧。就在他手触及纯钧之时,这柄宝剑立时放出一片湛然剑光,鸣吟之声经久不绝。他双眼也放出明光,任这幻境再是迷人,终也之作浮云。
陆一鸣轻轻一挥,眼前纷乱的幻境全然溃涅。而他身体之中透出的银白火光也自一敛,化作一朵银亮心火,笼于道种之外。
他只觉体若鸿毛一般,脚下飘飘悠悠似若无根,不由郎笑一声:“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牢关锁。而今尘去光生,情痴一起经过。心是灵光一片,照亮山河万朵。”
他声音初时尚小,渐渐不受控制,待他歌至第二遍时,接天洞府方圆几十里皆能与闻。
陆一鸣在湖面洒洒而行,这就是浊气已尽,前尘尽燃,周身与天地契合,自能冯虚御风,遨游天地,踏浪凌波也不过区区小术罢了。
陆一鸣本非此界之人,无家无国,到此界后虽坚心于大道之中,但总觉自己于此界格格不入。是以素日行事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无关己身之觉,处事之间随意中夹杂了漫不经心,被迫接受一件件不合本心之事。
而今心火起燃之后,但觉灵台思绪运转混元如意,于此界再无疏格,前尘一应之事,都只是浮云,而今自己爱就是栖霞的真传弟子陆一鸣或是赵子龙罢了。想起自己曾经的化名,不由哂然一笑,转手掏出天都,倒要试试御剑排空之逍遥。
他得长庚剑经也有一些时日,此前修为不到,无法施展,平日闲暇之时,也偶尔翻阅几遍,这御剑行空的驱驭法门自然熟记于心。
不过他此时刚刚演练,未免不熟,在空中一阵乱舞,几次险些坠落湖中。
他此时兴致正起,哪会轻易灰心,几个时辰的试演下来,倒是入了佳境。
不过正当他春风得意之时,却是惹恼了凌霜君。无他,盖因陆一鸣疏狂之下,几次自她屋宇之上飞掠而过,让她自是愤慨莫名。
凌霜君冷哼一声,倒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随即屈指弹出一点晶莹灵光,直入高空之中,待到陆一鸣飞至之时,猛然作乍,化作一片冰冷寒光,凝作一块浓郁冰晶。
而陆一鸣措不及防之下,直撞其上,碰了个头昏脑涨,跌落荷塘之中,溅起团团水花,当真是狼狈不堪。
陆一鸣气急败坏的从水里钻出,还没待他发怒,凌霜君就已然冷冷开声:“再从我洞府上飞过,就把你冻成冰块。”
陆一鸣眼神一转,也懒得与她多说,转而归得自己涤心居,思忖接下来如何修炼。
而此时凌霜君却是悠悠想道:短短一二年时光,这人就凝结道胎点起心火,自己却困于道基之期,不得寸进。难不成还真如父母所言,不和此人双休,终归金丹无可凝结,反噬无法能解。我却偏偏不信,看我自己如何破除反噬,成就金丹。
她打定注意之后,将就侍女唤来,吩咐一应杂事全部交托出去,便入了一间冰玉造就的小屋。这间小屋仅有一门,四面无窗,内中空旷宽敞,一座冰髓玉床正与屋中冒出丝丝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