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可贞心里别扭,找了各种理由不肯回来,但容湛的脾气是绝不会亲自登门去接她,赵尚书也别扭,总不能出嫁的女儿一直住在娘家吧?一直拖到太子大婚的前一天晚上,赵尚书才万般无奈的把女儿塞进马车送回了太子府。
这天晚上元熙已经回到卫府,不在这里。赵可贞望着府里张灯结彩一派大红。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曾经这里还是端王府的时候,那些鲜艳的红灯还都属于自己,这才过去多久,便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
“娘娘,按制,您的院子也要挂上红灯的,您看?”家中下人问道。
赵可贞站在寒风中抹抹眼泪:“挂吧挂吧,谁在乎?”
房檐下挂了六盏红灯,里面的鱼油蜡烛都是新熬制的。赵可贞望着灯笼上描金桂花和福寿的图案,咬咬牙。打开旧箱子,里面还盛放着她大婚是所穿戴的大红吉服。赵可贞坐在妆镜旁,为自己描眉画鬓,她把自己画的格外娇艳,被黄晕灯火映着,略显诡异。
戴上金冠,穿上大红吉服,静静坐在床榻上。
“娘娘,您疯了,这大红色是正妃才能穿戴,您这样可是僭越的呀!”赵家跟来伺候她的小丫头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赵尚书就是怕她生事,所以又给她换了一个知礼守矩的丫鬟叫妍儿。
僭越!赵可贞猛地站起来,她最恨的就是这个词!
猛地打了妍儿一嘴巴,赵可贞伏在桌案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恰时院子里又人来传容湛的话,叫把赵可贞的那套大红吉服和正妃册印一并收回。前些日子赵可贞一直不肯回来,否则这事儿早就该办了。
盛放她荣耀的箱子空了,她的面子也没了。赵可贞坐在灯烛下呆坐了一宿,小时候常听她的长辈描述不得宠的妃嫔那种凄凉无依的生活,如今她算是体会到了。
晚上听见府里下人们低声描述着皇上给太子妃的赏赐,东珠都是荔枝大小一颗,各色翡翠红黄绿紫一应品种都是一对,金银瓷器象牙犀角便更不用说,整整摆满了十面博古架。黄花梨小叶紫檀绿檀沉香木金丝楠木雕的拔步床都赏了四五架。还有那些下人们看见了也不认得的好东西,总之描述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都有。
皇上连行宫都肯赏给她,可见皇帝是打心眼儿里疼这位新太子妃。
册立太子妃的一应礼仪都在宫中进行,赵可贞没有凑热闹的资格,只能呆呆的在府里看下人们忙前忙后。一百桌宴席占满了太子府前院的大空场,足能坐下六七百位朝臣。
萧容湛下了血本,大到在宰相尚书,小到九门防卫司的将官都给了喜帖,除了那些守备京城的将官外,其余的都参加了容湛的婚宴。
卫府一大清早便在京城四个集市外撒钱,铜子儿一箩筐一箩筐的抬过来,下人们撒钱撒的手发酸,每个人都笑的合不拢嘴,都蹲在地上哄抢。直从天亮开市一直撒到太阳下山,夜市开市的时候,卫府的下人还在撒着。
人们都道这门亲事是门当户对,一个是天下第一权贵,一个是天下第一富贵。一个是大楚第一重器,一个是大楚第一宗主,一个是郎才,一个是女貌,一个是天上的文曲星君转人世,一个是九天仙女落凡尘。
元熙也不记得自己在宫里迈了多少道门槛,磕了多少个头,谢了多少次恩。只觉得膝盖和腰身一片酸痛。容湛也比她轻松不了多少,唯一可以称道的便是容湛那顶轻巧些的帽子,跟元熙那一套赤金首饰头面比起来,简直轻松了不知多少。
磕到脖子酸痛,磕到两脚灌铅,总算是将这一套册封的流程过完了。
皇帝对他们说的那些祝福与嘱咐,元熙已然听不大清楚,只是机械的重复着教习嬷嬷叫她说的那套礼仪。
回到太子府时,元熙觉得自己都快要散架了。
容湛还在前院同众位臣工交杯换盏,除了旧派的臣子闷闷不乐外,其他的谁不想沾沾太子的喜气儿?敬酒的人几乎排成了长龙,容湛起先还是一饮而尽,后来便只能在杯中抿一点儿。
秦顺在身后扶着他,时而替他挡挡酒。
秦顺心里莫名高兴,要是这会儿令儿也在,那就更热闹了。令儿远在东林宗主府,一个人恐怕会觉得很无聊吧。没有自己同他拌嘴,一定连笑都不会了。
容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只是走路不成直线,脚下似踩进了棉花堆,一脚深一脚浅。平时只需半盏茶的路,今天竟走了半柱香,但容湛一直是嘴角上扬的。
元熙隔着盖头便问道一股酒气,房里老妈妈们已经备下了解酒汤,秦顺架着容湛饮了半碗,容湛含笑推开他,接过老妈妈手中的秤杆儿,将盖头挑起一角。
灯影透过红绸盖头映在元熙脸颊上,红滟滟的一片好像天边的云霞。容湛望着她,不自觉的就痴了。
旁边老妈妈笑着催促:“太子殿下,快掀盖头啊。”
“太子妃生的多美。”老妈妈由衷的赞了一声。
容湛将盖头一挑,那红绸如一团火焰,扑簌簌坠落在床榻上。两人并排坐着,进来六个丫头六个小子,手中提着红绸系的小竹篮,往两位新人身上扔着花生桂圆枣子铜钱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