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杝知他真恼了,额头贴着手背,脊梁发冷,可自己心里也火,啥叫个个都是恬不知耻的人物,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胡乱说起来:“皇上,当时微臣也是有苦衷的,微臣赶不走他啊。何况,何况七王爷没有利用微臣的身子行刺您,微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狐狸皇帝被林杝气得捞起一只龙靴就朝她头顶砸去,跪着的女子虽则察觉到很什么东西飞过来,硬着头皮没有躲开,被龙靴结结实实砸了个正着。好在承恩帝此刻病得没什么力气,鞋子打在头顶心也不是很疼。
“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咳咳咳……朕瞧着你挺委屈的。”
还真是,她是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当初为了查她二哥死亡背后的真相,被李束樘糊弄着没有去给承恩帝打小报告,却原来他哥压根没死,还同七王爷是一窝贼,自己受尽七王爷的气,最后好人还没有好报,被七王爷的小舅舅追杀。当下终于恢复正常了,皇上又来找她秋后算账,难道皇上您就不能体谅一下微臣么?!
大约林杝的心声好不容易传到了承恩帝的意念中,床上的人变回有气无力的样子,摆手作罢:“算了,咳咳。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将功补过的。”
四小姐一下来了精神,不计前嫌:“皇上有何吩咐,微臣一定鞠躬尽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正要再说几句,门外候着的赵福贵发出响动,小心禀告道:“皇上,太后娘娘召见林上卿。”
承恩帝抬眼深深瞧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露脸的林杝,无奈道:“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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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林杝问赵公公,皇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得如此严重。
福贵叹了口气,满脸愤愤,告诉林杝她失踪以后宫里发生的一些变故。
“皇上这样,不是病,是中毒。”
宫里守卫森严,而且吃饭都有试毒的小太监,这毒从何而来,又是谁给皇上下的?!林杝心惊,第一个念头就怀疑起,该不会是李束樘?!转念自己否认,七王爷不是这种耍暗枪的人,那厮冷酷无情了些,霸道又作死了些,但压根不屑这等行为,一定是李留云和东瀛的人,东瀛使毒的法子千奇百怪,烦不胜烦。
赵公公道:“下毒的人,皇上自是心中有数,毒被下在御书房里。皇上常用的那方砚台之中。每每磨墨,毒素就散发在空气中,皇上伏案批阅奏章,吸入的毒气沉积在肺部,半年之前突然咳血才发现了异样……”
下毒之人真可谓机关算尽。
林杝忽然想到那个时候,她的定魂玉找不着,问韩司闱讨了御书房的钥匙溜进来找,那天有个黑衣神秘人也进来,承恩帝和她都以为他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找到就离开了。却原来那人不只是在找东西,还是在下毒!
把毒下在皇上经常用的砚台之中,且是不容易察觉的慢性毒,等到事发,为时已晚。承恩帝又是逞强好胜的人,哪怕已经知道身中剧毒不宜操持国事,还硬是叫太医开了五石散,每日上朝制造皇上身体健康的假象,委实毒上加毒,加速消耗精元,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林杝听完赵富贵这些话,再回想将将承恩帝那张憔悴的龙颜,心软得好似天上的云彩。那个君临天下的帝王,每日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坚持自己的颜面,压制那些反贼的蠢蠢欲动。从前心里说过他的坏话,一夕之间烟消云散……皇上,微臣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林上卿。”
“嗯?”
“恕老奴多嘴说一句。”
“公公但说无妨。”
“皇上脾气硬,真心话总是藏在心里不肯说,若是林上卿被皇上的话伤了,可别往心里去。”赵福贵殷切看着林上卿,希望她能懂自己话里的意思,林上卿,我家皇上很在意您的!
这话有些耳熟,时光倒流,曾经苏司赞在林府里也曾说过相似的话。那是她问苏沐白,皇上是个怎么样的人。她说:“我们做臣子的,原是不应该评论九五之尊。这会儿没有旁人,与林小姐关上门讲讲。我们陛下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因为有鬼才,得他心的人十分少,又是皇宫,宫女太监大多惧怕他,他还不喜女色,总是一个人闷在御书房里看书或者批阅奏章,想来应该十分寂寞。陛下脾气硬,以后林小姐伴在他左右,若被他话伤了,也别往心里去。第二日他便忘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认得他。
而今,却又要离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