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通明的灯火中,归晚一群人分外扎眼。走在最前面的归晚一袭男装写意潇洒,后面浩浩荡荡地跟了一大群气质脱俗,衣着清丽的女子,这样的阵仗,随便走到哪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归晚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般,得意洋洋,诸位女子哪里还不明白她又在打什么主意。被她这么一闹,心底的积郁倒是淡了很多。
只是这游戏才玩了一会,也就腻了,归晚雇了几辆马车直往郊外而去。
今日是朔月,密密麻麻的星子布满了整个苍穹,漫天的星光垂撒下来,四下清晰可见。那一瞬间,天地变得无限宽广,大概这就是归晚的世界吧!
安定府靠近溪碧山城,本就河网密布,河面上几盏荷花灯顺水而下,粼粼的波光反射着烛光,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归晚变戏法似地叫人搬出了无数花灯:“我们放花灯玩吧!”只看着别人玩,未免没意思。
不过,若她能预见这个举动会招来什么后果,估计打死她都不会玩了。
林千夜这几日正在溪碧山城,一时兴起就乘了船打算到安定瞧瞧,到郊外却突然失了兴致,干脆停船喝酒。上游突然飘起了无数精致的花灯,被他的船给挡住了,密密麻麻地绕了一圈,船家捞起,见上面什么都没写,嘀咕了句:“这一盏花灯要好几钱银子,又不许愿又不求姻缘,烧钱玩呢!”
林千夜倒是突然来了兴致,叫船家往上游而去。
此时归晚一行人已是闹得十分欢腾,远远也能听到她们的笑声,忽而看到不远处的河道上有几艘小船晃晃荡荡地顺流而下,船头还亮着一盏红灯笼,大惑不解。
“噢,这就是这采菱节的精髓所在了。”归晚笑眯眯地解释了下缘由。
诸女子目瞪口呆,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林千夜的船刚好靠岸,自是把归晚的话听了个分明,好笑地走出画舫,悠悠然走到船头。
归晚看把这群人吓得一惊一乍的,更是觉得十分好玩,却不料原本眼巴巴地望着她的人都看向了她的身后,被别人夺走了关注,她噘起嘴巴地转过头去。
漫天的星光下,几步之遥的画舫船头立着一袭紫衣。
不过弹指,归晚恍惚经历了花开花落,地老天荒。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她从来不曾回忆,也不愿回忆。只是那那风华绝代的风姿,唇角漫不经意的弧度,清淡而蛊惑人心的兰花香却仍如一个梦魇纠缠了她四年。曾无数次设想过他们的重逢,她该怎样淡然处之,该以怎样的骄傲还击他揶揄的目光,可现在,她只是愣住了,措手不及。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握着她稚嫩的双手,在宣纸上让她感觉那优雅而不失疏懒的笔意,她的眼角却看着那如墨般垂落下来的发丝走神;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打着哈欠看着她对着棋盘苦苦思索,却在她落子的那瞬间,纤长的手指在棋盘上随意一点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那双清魅的眼睛里闪过戏谑与捉弄;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罚起她来毫不手软,却从未真正伤她分毫,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给了她最残酷的温柔,又亲手把她推向深渊,让她饱受阴谋的摧折,亲人的背叛,让她孤身一人,留不住半分温暖。曾经她那么绝望地爱过一个人,她那么彷徨那么忧伤只因为无望地爱着那个人。
而今那袭淡淡的紫衣下优雅的身形,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仿若隔了前世今生。
他缓缓走下船头,优雅的唇角扬起清魅的弧度,纤长的手指滑过她的粉唇,那双眼睛流光掠影:“小丫头,好久不见。”
不,不该是在这里见到他的。她应该是在京城,居于庙堂之高,理所当然,傲气十足地跟他相见,而不是这般突然。
在未见之前她早就想好了无数的言词,怎样如他一般漫不经心地将过往当成一场大梦,从容地提及,不叫他握住半分把柄。如今仰头望见那精巧面具下的薄唇,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位公子,你恐怕认错人了,你我素昧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