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隔着盖头与他对视,隐隐约约看见他温柔含笑的脸。
“上车吧。”公子玄出声。
她应了一声,弯腰走进了花车。帷幔被从外头放下,遮掩住了公子玄的身影,阻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盯着眼前的盖头,盯着足下鲜红的地毯,耳畔是宾赞的唱礼声,“起。”伴随着宾赞的一声吼,所有人原地起身,开始往丞相府行走。
各种各样的规矩不少,宾赞唱了许多,但她都记不清了。只能听得书生们唱起的诗词,每一首都是公子玄精心挑选,每一首都是公子玄对她的情谊。
他们一面奏乐吹箫,一面高兴歌唱,洒落了一地的诗词歌赋,旖旎了所有围观者的时光。
公子玄早已停止了抚琴,惯常云淡风轻的脸上,含着浅淡的笑意。任凭谁人,都能看出他的欢喜,读懂他的高兴,看出他初为人夫的坦诚和真挚。
前头是迎亲队伍,后头便是倾城的陪嫁队伍。
倾城的花车之后,尾随而来的陪嫁,直教人目瞪口呆,惊愕难言。高大的珊瑚树,成色极好,就那么随意地摆在马车上。其上绑着的大红绸花鲜艳夺目,愈发显得珊瑚树矜贵万分。
纵使这样比人还高的珊瑚树,倾城也有一对儿,安安静静摆在那里,便要值当一座城池的价格。
这都不算什么,又有上等老木做的插屏,镂刻的芙蓉花栩栩如生。每一朵花心中都衔着一颗夜明珠,在这不算明亮的清晨,熠熠生辉,照亮了马车前后的天地。照在陪嫁丫鬟的脸上,显出莹润粉透的白。
便是这插屏就不是建康府随便一个贵女能拿得出手的,围观百姓发出一声赞叹,惊了倾城。
倾城坐在马车中,听得身后不时发出的赞叹声,眸光一闪。她想要掀开盖头从车窗处探出脑袋看出去,却知道这样做实在于理不合。
耳畔已经响起了媒婆的声音,“姑娘,您这嫁妆可是老身见过这些年最好的啦……要说比您好的,只有……”
媒婆想了许久,眼珠子转了半晌才道,“只有当年的南康长公主下嫁公子桓温,跟您一样,红妆铺了十里,净是矜贵物件,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儿家呢,哈哈……”
新娘子身家这样厚,媒婆也是脸上有光,至少证明,她的确是建康府运道最好的媒婆。
倾城听得,唇边却没有笑意,只有一丝迟疑。
公子玄送来的聘礼,整整二十万两黄金,但却并没有这些令百姓赞叹的物件。
讲真,公子玄的身家都在荆州府。当日因为要保桓温和荆州府家人的性命,也曾耗费家资,掏空家底。这些好东西,公子玄早就没有了。后来的二十万两黄金,也是他起兵之后所有。
那么,这些东西从何处来呢?
比人还高的珊瑚树,镶嵌满满的夜明珠,前朝的字画,上古的琴,孤本医书……倾城眸光一闪,心知准备这些的人乃为七爷。
王七爷的千舟水寨,也曾为淝水一役耗尽所有。但七爷是谁,喜欢的东西总要想方设法拿回来。当初卖出去,大概也只当是存在人家处罢了。只是没想到他花了三日的时间,竟然就做成了这样的大事。
就这些物件,亏得皇室现下还无正经有权利的公主,否则倾城嫁人第二日,便要遭到为难。
怎能比公主嫁人的规格更高?怎能比公主的嫁妆更好?你教公主嫁人的时候,该怎么活呢?